韦艺紧紧抱着司马沉沉，哭得昏天暗地，其他人连连嗟叹，你一言我一语，开始讲述这大半年发生的悲惨事件。

“唉，也怪我，的确回来迟了一些。”

就当司马沉沉眼眶微红，叹息懊悔之时，忽觉自己胸口微痛。

待踉跄后退，定下神来低头一看，只见自己左胸的位置，正插着一柄通体黑色的石锥。

刚才还痛哭流涕的韦艺，忽然狂笑不止。

“好死不死的蠢小子，什么时候回来不行，偏要这时候坏了大家的雅兴。

哼哼，这石锥是用龙晶石制成的，你小子就算是天神之身，至少也得脱一层皮！”

“姓韦的！我……我干你大爷！”

其他人傻在原地，之前那位老人目眦欲裂，说着便冲上去，一脚将韦艺踢翻在地。

“你他妈还是个人吗？你要是不想活，你爷爷我……现在就送你去见……”

话说一半，咔地一声，老人头颅滚落在地。

司马沉沉一脸不敢相信地看过去，只见刚才那位叫高兴的青年男子，正握着一把长刀站在老人身后。刀口程亮，上面残留着几点血色，在头顶银盆满月的照耀下，显得格外的鲜艳。

“死老头子，揪你出来真不容易啊。”

轻笑一声，高兴用长刀挑起老人的头颅，砸向司马沉沉。

之后身随影至，高兴当即闪身到司马沉沉身后，朝着他后脖颈处娴熟地挥砍下去。

“子虚！！”

林雪一声暴喝正要提醒，然而已来不及。

“砰”地一声脆响，像是砍断了一座冰山一样，霎时间冰晶、雪花漫天飞舞。

所有人被飞雪包裹，很快变成了一座座冰雕，周围的一切骤然消失，仿佛整个天地间就只剩了他们自己一样。

最初的迷茫无助后，所有人都开始疯狂地呐喊、奔跑起来。

“韩永叔，你在哪儿？”

“冯智玳，你在哪儿？”

……

每个人都朝着白茫茫的大地，不停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，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。

就当所有人都心力交瘁，感觉到绝望时，天地间忽响起一阵钟声。

此时，香山地下的深洞内，一条白色巨蟒颤抖着张开血盆大口，十几枚人形光珠飞出，直向大雄宝殿众人飞去。

风雪消散，众人先后睁开眼，抖落身上的冰块各自看了一会，忍不住抱头痛哭。

“好啦，都别哭了，不等怪你们，让老伯安心离去吧。”

司马沉沉蹲在不远处的古松下，用手堆起了一座矮坟。

“这树有些埋汰，老伯您先将就一下，等拨开云雾，得见天日，它会重新枝繁叶茂的。”

“冯兄弟……对不起，刚才我……真不是有意的，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。”

韦艺失魂落魄地过来，跪在司马沉沉身后。

“公子……黎老伯……对不起！老伯平时对我恩重如山，像我的亲生父亲一样，我实在畜生不如！如今唯有一死，且去地下当面谢罪！”

说罢，高兴拿起自己的长刀飞快抹向自己脖颈，然一阵冰凉意后，发现长刀竟成了冰刀，自己只是微微擦了块皮，渗出几滴血来。

“暂且活着吧，夜还长，好好陪老伯喝两杯。”

司马沉沉过来，手上凭空多了只酒杯，用手抹下高兴脖子上的血，滴在酒杯中，摇了摇递给他：

“地下的那些东西，以后就听你指挥了。我不在的时候，照顾好自己，保护好大家！”

高兴眼里噙着泪花，又是悔恨又是激动地接过酒杯。

“是，公子放心！！”

司马沉沉微微一笑，过去拍了拍韦艺后背：

“刚才没拍过瘾，还要给你拍一会才舒服是吧？起来吧，都多大人了，还跟孩子一样。龙晶石算个球，哥哥我不是天神，脱不了一层皮。”

韦艺连连点头，起身后又是哭得稀里哗啦。不知何时蒙了脸、戴上竹笠的韦竹叶忽道：

“姑姑我是个烂人，没资格再劝你训你。听子虚的，以后有个男子汉的样子。”

“听你自己的，真算起来，我年纪比你小呢！”

韦艺破涕为笑，众人哭笑不得。冯智玳忽指了指还定在原地颜如冰二人，问：

“子虚，颜姑娘她们……怎么还在原地一动不动，是不是你……忘了给她们解开了？”

“她们是活该！”

不等回答，花喜人穿戴整齐地从行院出来，朝司马沉沉挤眉弄眼道：

“冯公子头发短了不少，这模样却是愈发俊郎了呀！想当年，咱们一起在都衙门牢房，那时柳大家还在，如今沧海桑田，实在让人感叹！”

“去去去，花姑娘你离远点，别把我冯兄弟给糟染了！”

韦艺挡在司马沉沉面前，推搡着花喜人往外去，“你刚才说她们活该，怎么就活该了？莫非她们，都是那藏天……咳咳，陈姓老道专门指使过来的？”

“狗屁，谁不是指使过来的，这还用质疑吗？不止她们，我也是啊！”

花喜人没好气地掐了韦艺一下，“她们守身如玉，身体里面的妖邪之气怎么可能释放出去嘛。

被冯公子的神通一弄，自然是动弹不得喽。都什么时候了，还顾念以前的那些陈旧礼法，不是活该是什么？”

“花姑娘懂的不少嘛！”

司马沉沉干笑一声，缓缓走到两人跟前，见魏如霜梨花带雨，颜如冰冷若冰霜，轻叹一声。

正要伸手解开冰封印时，花喜人忽然化为一只黑狐，跳飞至司马沉沉身后，牢牢吸附在他后背，一口咬住了他的右耳。

倏忽间，刚才还动弹不得的魏、颜二人，分别变成白狐、青狐，如闪电一般顺着司马沉沉胳膊飞爬上去。

颜如冰咬住他左耳，魏如霜则是将整个身子吸附在他面门，将他的整张脸掩埋在自己温柔皮毛下的黑暗当中。

“嘻嘻，公子冒犯啦，这混乱世道，好好享受享受一下也不错。这种滋味儿，即便是佛祖本尊也把持不住。”

“子虚！”

“臭妖怪，竟敢如此！！”

众人回过神来，看清那边的画面后，顿时都勃然大怒。正要群起而攻之时，一股带着异香的血腥味道飘来，所有人身子一震，眼神瞬间从震惊愤怒，变成了羡慕贪婪。

“也就是冯兄弟……才配享受这等滋味啊！”

“子虚，你感觉怎么样，要不要我……我过去……也帮你吸吸？”

“这三只骚狐狸，也太会享受了吧，那可是神……神血啊！”

“神血！！”

听到这，一众人眼珠子都变绿了。

“大家快看！神血……神血都要流到地上了，不行，我要过去帮子虚接住！”

“我也去我也去！”

“你们要干什么？住手！！”

眼看众人像一头头饿狼一样准备飞扑上去，一直不说话的静心忽然清喝一声，随即眉头紧锁，盘坐下去，飞快地念起《驱魔咒》来。

诵念声如空谷绝响，司马沉沉一个激灵，从无边的黑暗和温柔当中惊醒过来。

赶紧运念真气，震飞三只狐狸，封住两耳伤口，又化出风雪，将血腥味迅速冲淡。

见众人愣在原地，似乎都已恢复正常，司马沉沉手一挥，抹去花喜人三人额头的狐狸印记，朝着高兴喊道：

“快召唤白蛇，别让它们三个跑了！”

“是，公子！”

一会，白色巨蟒破地而出，一口吞了黑狐、青狐，司马沉沉便静下心来，化出冰墙将自己隔绝在内，开始心无杂念地疗伤。

剩下的白狐，瑟瑟发抖地望向群情激愤的众人一眼，眼见高兴指挥白蛇过来，禁不住流下眼泪，发出人声：

“繁华无常，人世易分。我本是青石山上的无名小妖，被裹挟来此，行此不仁不义之事。临死之前，我还有一句话……想对公子说。”

白狐声声泣血、字字啼泪，听得众人肝肠寸断，即便是耳清目明的林雪、高兴，一时也踌躇不忍。

“无论公子是冯子虚，还是司马沉沉，我始终都是那只……偷偷跑去凤来客栈、听潮阁、望月厅，只为见公子一面的……”

话音刚落，白狐飞身一爪抓向不远处的静心脸颊。一声惨叫，静心停住诵念，捂脸就地不住打滚。

“嘻嘻嘻嘻，一群蠢货傻子，真不懂公子为何要回来救你们！”

“臭妖怪，给爷去死！！”

高兴怒吼一声，白蛇飞身过去一口吞下白狐，林雪想帮静心止血疗伤，然而拿开他手后一看，他那血肉模糊的半张脸，已然露出了森森白骨，看得他颤栗不已。

“快，快去烧水，拿白药来！”

林雪急吼一声，却没成想，自己被飞扑过来的韦竹叶一脚踢开。

“都这样了还救个屁！哼哼，臭和尚，反正你都这样了，之前不该享受的都享受了，让老娘最后再爽一下吧！”

韦竹叶狞笑一声，趴在静心身上，按住他疯狂反抗的双手以及抽搐不定的身子，朝着他血肉模糊的脸猛地咬了过去。

“啊～”

静心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，林雪、高兴两人懵了一会，不等过去分开两人，冯智玳、韩永叔、韦艺等人，忽然全部都疯了一样，一起扑了上去。

就在这时，一阵冷风吹过，将他们都变成了一座座面目狰狞的冰雕。

伤势并未痊愈的司马沉沉，将昏死过去的静心，从韦竹叶的冰雕下面抱出来，封住他全身穴位。

高兴、林雪用裹了白药的纱布，将静心支离破碎的脑袋完全包裹在内，随后又将他抬进一旁的冰屋当中。

折腾完这一切后，林、高二人瘫在地上喘着粗气，司马沉沉则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他们旁边。

不远处的地上，那一座座面目狰狞的人形冰雕，表情也渐渐恢复了正常。

那条白蛇看了眼高兴，又看了看司马沉沉，准备将躺在地上的魏如霜三人也吞入腹中。高兴赶紧摇头，让它回去地下。

圆月西沉，夜忽然静得可怕。

三人就这样坐在地上，没一个人说话，一直到月亮落下山头，整个世界完全黑了下来时，林雪忽长叹一声，开口劝道：

“子虚，放开他们吧。能活到现在的，已经没有正常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