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糖人姑娘……人家明明是南姑娘好么！小明同学，哎呀，那天其实我就发现了。嘿嘿，你是不是那什么……”

冯宽话也不说透，只顾朝他挤眉弄眼，岳小明羞得都不敢抬起头来。

“我……我是……”

“你也喜欢吃糖人对吧？哈哈……这有什么好害羞的，那东西又甜又黏的，我也喜欢！”

“什么糖人？”

岳小明一阵错愕，起身恼火道，“不管你和她是什么关系，反正……我，我喜欢南……南姑娘……”

声音激昂一会，说到最后的称呼时，岳小明的声音又弱了下去。

“啊？？”

冯宽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，一脸惊讶道，“原来你小子……竟看上人家南姑娘了啊！嗨，我说什么事呢，窈窕淑女，君子好逑嘛。正常，实在正常得很，没啥不好意思的，哈哈哈哈……”

“这么说……你，你同意了？冯兄弟，哦不，冯大哥，以后你就是我亲哥！”

岳小明一脸激动，赶紧起身给他倒酒，“哥，来来来，我敬你！”

等他痛快干完满满一大碗酒，冯宽一脸懵逼道：

“不是……小明同学，你，你这是干什么？什么同意不同意的，南姑娘跟我……本来就没有半毛钱关系好么！”

“没关系？？哈哈哈哈，岂不更好！”

冯宽没喝，岳小明又给自己满上，“不管怎样，你以后就是我哥，我再敬你！”

冯宽还是不能理解，喝完酒，一头雾水地说：“那啥，小明同学，你是不是吃错药了，怎么忽然这么高兴？你看上了南姑娘，可是人家，不一定看得上你呀！”

岳小明愣了一下，旋即笑道：

“她看不上没关系，只要她爹娘看上就行。这边有冯大哥你美言两句，到时候，我再找个好媒婆，挑个好日子，直接去她家里提亲，嘿嘿～”

冯宽脸色骤然一变，半晌不语，林冲笑骂道：

“小明兄啊，就你那没出息的样……哎，早点弄个婆娘管管也好。”

岳小明一时高兴，手搭在冯宽肩膀，带着醉意道：

“哥，南姑娘……到底是你哪边的亲戚？帮我……帮我搭根线呗，我再敬你……”

“人家是燕国公主的人。”

冯宽肩膀一抖，不太舒服地说，“再说了，即便南姑娘和我有关系，光我搭线没用，得先问问她自己的意见！”

“燕国公主……燕国公主怎么了？估计啊，也就是她的一个丫鬟侍女而已。”

岳小明讨了个没趣，酒醒不少，心犹不甘地嘟囔道，“冯兄弟……你这思想要不得啊……自古姻缘，只需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，她年纪这么小，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，只要相处得久了，自然会喜欢。”

眼见气氛不对劲，林冲连忙转移话题：

“冯兄弟中了武举，秋试再加把劲中个进士，哈哈，那才得劲儿啊。以后做官……有什么想法没？”

“随便弄个清闲职务就行。”

冯宽不咸不淡地回答，见三人都有些安静，忽然也觉得，自己这样不大好，便又随口问道：

“哎对了，你们怎么忽然又有空了，前阵子不是还忙着吗？”

林冲笑了笑，抿一口酒，拿袖口擦了擦嘴，“俗话说得好呀，神仙打架，凡人遭殃；神仙停手，咱们自由。

这次来的晋阳宫郭执事，行事迅疾心胸宽广，虽说还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，却也不拖拖拉拉，直接就把之前的案子结了，后天就要回神……西边去喽。”

“哦？”

冯宽眉头一皱，岳小明接着说：

“可不是嘛！人家亲哥哥都不追究了，咱们这些人自然落得个欢喜，就是，可能会苦了那几个人。

不过嘛，其中两个姑娘，本来就是青楼女子，生不如死，死不足惜的……对她们来说，说不定是一种解脱呢，哈哈哈～”

冯宽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。

“什么意思？？”

“你还不知道吧。上次那人死在秦楼，生前接触到的一些人，基本都被无罪释放了。只是这次，有几个比较倒霉，要跟着晋阳宫执事大人，一起去神京呢！”

“咳咳！”

林冲瞪他一眼，岳小明连忙改口：

“呸呸呸……是和那狗屁使者的棺木，一起到西边去。嘿嘿，她们可能还不知道，这一去啊，可不是去游山玩水，而是去给人家陪葬去的！”

林冲抚须叹道：“一开始不止她两个青楼女子，原本是所有的嫌疑人，都要跟着一起去的，据说，一共有十来个……好在圣上态度强硬，最后只准了三人。”

说完，林冲起身拿起酒碗，当即笑道：

“来来来，就凭这一点，咱们一起敬圣上，敬大宋！”

岳小明、林掌柜起身附和，冯宽却因为刚才的那句「陪葬」呆坐良久。

直到三人起身相和时，他才从惊愕、愤怒、焦虑和害怕当中摆脱出来。

“冯兄弟？”

林冲提醒一句，冯宽冷笑几声，忽又哈哈大笑，依旧坐着，一脸不屑道：

“圣上要是真的英明，一个人都不应该给。这酒，要喝你们喝，我反正不会喝！”

林掌柜心下一惊，连忙朝门口方向看了看，又去检查门窗是否关严实了。

林冲做了个噤声手势，放下酒碗，局促不安地好言劝说道：

“冯兄弟，刚才这话……咱们几个听听就算了，以后你可别到处乱说。唉，你现在年纪小不懂，以后就知道……”

“我年纪小，却不见得比你懂得少。”

冯宽拍案而起，“林捕头我问你，青楼女子怎么了？人家一样也是我大宋的子民，还是京城人氏，凭什么就这样交给他？她们同样都是爹娘生的，性命就不值钱了？”

“外面就是大街啊！”

岳小明吓了一大跳，连忙劝道：“小声点行不行，哥，我真叫你哥行不！”

冯宽轻哼一声勉强坐下，岳小明低声笑道：“哥，其实吧，老大刚才也没说错……”

“嗯？”

“哦不不不……我是说，哎呀，这事儿，其实办的也没毛病好吧！

神京……确实情况比较特殊，晋阳宫更是地位超然，能让他们妥协这么多，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。再说了……那两个姑娘自己都答应了，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？”

岳小明说了一大通，见冯宽低头不语，以为自己说服了他，连忙又给他倒酒。

“来来来，咱们只是旁观看热闹的，喝酒喝酒，管这些作甚！”

冯宽没理他，陡然想起之前在都衙地牢的经历，禁不住身子一颤，忍不住又问：

“那两位姑娘，是不是一个叫花喜人，一个……叫柳如烟？”

“这就不清楚了，我一小小捕快……”

林冲认真回道：

“冯兄弟，这里面，确实有个叫柳如烟的，好像还是秦楼的大家……只不过来秦楼的时间并不长。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，莫非……你认识她们？”

冯宽怔了半天，深吸一口气，当即起身，带着一丝骄傲笑道：

“当然！不仅认识，我们还是好朋友。除此之外……我跟她们还是一伙的。”

看着冯宽轻松写意地告辞出去，林掌柜站在桌边叹息，岳小明坐在椅子上发呆，林冲喝了会闷酒，一会长叹道：

“冯兄弟以前说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，咱们不如他啊！”

林掌柜苦着脸道：“多好一孩子，他不会，真要去做什么傻事儿吧？”

岳小明当即惊醒，“我要去拦住他，螳臂挡车不是悲壮，而是蠢！”

“没用的。”

林冲连连摇头，“你坐在他旁边可能没发现，刚才，他说跟她们是好朋友，甚至是同伙的时候，他脸上的那种笑，是一种带着骄傲、真诚，又无比自然的笑。你过去说的越多，只会适得其反。”

“那怎么办？”

岳小明一脸茫然，颓然坐回去，“这下……冯兄弟岂不是死定了？？”

“倒也不一定……”

林冲苦涩一笑，“看运气吧，冯兄弟不是寻常人，说不定，真能创造奇迹！”

姿态潇洒地出了林记典当，凄风冷雨劈头盖脸，冯宽冷静下来，一时心乱如麻。

在街边来回辗转半天，最后鼓起勇气，回去找杨应彩，只见大门紧锁，敲喊半天无人回应……

萍儿几人，在家里更是乱成一团。

早些时候，杨应紫派人过来，说是和杨应彩一起回楚国府，让冯宽以后别再找她。

几人等到天黑不见他身影，心急之下，萍儿甚至准备去报官，恰好便遇到，从雨夜中缓缓现身的冯宽。

“公子！怎么全湿了？快进来！果儿，去准备热水，南姑娘，帮忙拿干巾过来，杏儿姐姐，麻烦煮碗姜汤……”

看着一帮人为自己忙前忙后，冯宽心中一暖。

“我没事……伞不小心弄丢了，外面一直下雨，所以……就回来晚了。”

“公子又在扯谎，雨水都没能冲走你一身酒味儿，肯定又是去哪里喝酒了……”一边给他擦头发，小南一边埋怨。

“咳咳，没办法，盛情难却，林掌柜他们，实在太热情了，就……稍微喝了一点，一点而已。”

“喝了酒又淋，身子弄坏了怎么办？”

萍儿轻叹一声，“喝酒就喝酒吧，我们又不会说你，可林掌柜家，离咱们这么近，公子也不先回来说一声……”

“大家说的有道理，下次注意，下次我一定注意！”冯宽连连笑着应承。

“公子每次都这样，只说不改的……”

陈果儿随口说道，“这下好了，郡主她们都被你气走了。”

屋内一阵安静，冯宽浑不在意地说：

“走就走呗，她跟我本来就不是一路人，咱们才是一家的。走了更好，咱们好安心过日子！”

然而回到房间，冯宽马上又找萍儿单独问道：

“郡主她们……真的生我气，回去了？”

“生没生气我不知道，反正阿紫郡主说……让公子你……以后都不要去找郡主。哎，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……”

从那边气呼呼地出来，冯宽其实就有了心理准备，可即便如此，知道这事之后，还是觉得难受失落，好半天都没再说话。

“公子，郡主她……你们……萍儿说句心里话，你们可能，真的不合适……”

“不用你说，我自己也知道。”

冯宽耸肩一笑，“其实吧，我也没幻想过什么，以前不会，以后……更加不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