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哎哎，等等……”

湘平又扯住他衣袖，“忘了说，大哥哥，沈姐姐刚才交代，让你过去之后不要乱说话，最好静静坐着就行，好像……有很重要的事！”

“啊？”

冯宽眉头紧锁，“灵儿妹妹在不在？”

“听沈姐姐说，好像就是因为灵儿姐姐在睡觉，咱们不要打扰到她！”

“睡觉？”

冯宽愣了一下，“灵儿妹妹睡了多久？”

“我想想啊，嗯……差不多从昨天这个时候开始的。”

“原来如此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
湘平送冯宽到门口，轻声说了几句话先走了。

冯宽向沈红绫挤出笑容，抖了抖身上的雨珠，见她向自己点头，又朝旁边的蒲团示意，便脱了鞋过去，在她旁边盘腿坐下。

沈红绫不说话，冯宽也不说话。

屋内门窗紧闭，一会渐渐感觉热了起来，冯宽有些忍耐不住，偷偷朝旁边的沈红绫看了几眼，见她依旧端坐闭着眼，神情淡然如故，不禁暗自惭愧，又端正坐好。

外面风雨依旧，可整个屋子，似乎成了蒸笼一样，冯宽脸上热汗连珠，身上黏糊糊的难受，实在有些禁受不住，便起身走动了几下。

沈红绫不知什么时候睁了眼，眼神古怪地望着自己，冯宽冲她一笑，将自己长长许多的头发往右边撂了撂，蹲下身，用极低的声音问道：

“沈姑娘，你不觉得热吗？”

沈红绫笑靥如花，拿手指比了个噤声手势，“一会就凉快了！”

李清灵其实一直都不太清楚，自己修习的到底是什么功法。

直到最近隐隐快要突破，沈红绫提及凝神、聚仙术与武道修行的区别，才知道自己与世间绝大多数人所修的功法不一样。

尽管明白，自身处境会比较危险，可与此同时，在了解到冯宽、沈红绫与她同属一个世界时，李清灵又觉得奇妙甚至欢欣。

“世间千万人，不敌眼前人呐！”

静坐了一天一夜，冥冥之中，李清灵发现自己正在无边无垠的沙漠中无助前行。

每往前走一步，头顶的青色气旋颜色便会加深一点。然而与此同时，头顶的阳光也会愈发毒辣一些。

就当她快要支撑不住，想要停下脚步时，猛然间，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：

“灵儿妹妹，真的是你啊！”

身体微震，一回头，霎时物换景移，李清灵赫然发现，自己来到了一座湖边。

回过神来，天上不知何时，又开始下起了雨。李清灵沿着湖边走几步，雨幕当中渐渐出现了一间小竹屋，竹屋门口，有个熟悉的长发少年正朝自己招手发笑。

李清灵展颜一笑，迫不及待地小跑过去，就快要触碰到少年手时，蓦地又风雷骤起、黄沙漫天，仿佛又回到了刚才，那个令她感到绝望的沙漠。

玩命奔跑一会，除了风沙愈狂，周围没有任何变化。李清灵麻木瘫倒在地上，两眼渐渐变得空洞，一个更加真切的声音，在她耳边响起：

“灵儿妹妹，你就是天上的雨啊！放心，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，还有你姐的！”

很快，一个短发少年的形象替换了之前的那个相似少年，李清灵泪眼朦胧，情不自禁的痛哭起来。

这一哭，将她心内的所有悲苦郁闷都排解而出。等她缓过来时，一睁眼，周围又变成了熟悉的昏暗。

怔了一瞬，摸到自己脸上化为冰珠的泪水时，李清灵当即喜不自胜：

“红绫姐，我成功了！我终于破境成功了！！”

马上，李清灵头顶上方的房间，传来一个真真切切的欢喜声音：

“灵儿妹妹，恭喜恭喜！刚才真是凉快极了！”

仿佛梦境未完一样，李清灵呆了一瞬。

“上面是……冯二哥？？”

“没错，是我！”

冯宽难得开心地笑了笑，“红绫也在旁边呢！”

沈红绫白他一眼，“灵儿妹妹，你先沐浴更衣，我们去外面等你。”

回到前院厅中，冯宽手握茶杯坐看窗外雨，一直也不说话，跟刚才一比，好像忽然又变了个人一样。

沈红绫觉得奇怪，想问他，又不好意思开口，便暗运真气，伸手指向他手中茶杯，原本热腾腾的茶水，瞬间凝结成冰……

手中一凉，回过神来一看茶杯，冯宽惊了个呆，沈红绫忍不住笑道：

“恭喜冯大哥，这么快到了第七层！”

“红绫姐啊红绫姐，你年纪好像还比我小呢，跟你一比，我就是个弟弟……这会才发现，我还是叫你姐比较合适。”

一边说，冯宽一边将茶杯里的冰块倒出来，将沈红绫的茶倒进自己茶杯，将冰块放在她杯中，轻抿一口，连连叹了几声。

沈红绫脸有些黑，很快又开始发热，捧起变得冰凉茶杯，才觉清爽了些。

“冯二哥，你什么时候，变得像个老头一样了？”

李清灵从后门进来，开心笑道，“不停地唉声叹气，难道是之前钱赚太多了，夜晚压身不成？”

见她换了身淡青长裙，容光焕发，行坐间飘飘如仙，冯宽忽然不忍心告诉她，不久前发生在修善坊的惨事。

“怎么，冯二哥，真被我说中了？”

冯宽干笑两声，暗叹一声收住表情，起身给她倒满茶。顿了一会，一脸认真地说：

“灵儿妹妹，我有两个坏消息，你……愿意听吗？”

李清灵笑容渐渐凝固消失，沉默一会，眉头微皱地试探道：

“是不是……关于我姐的？”

“差不多……”

李清灵深吸一口气，又喝了两口茶，“冯二哥，你先说更坏的那个消息吧。”

“灵儿妹妹，清姝的母亲……离世了，确定是被人所害……”

刚说到一半，见她身子一颤，冯宽忍住了没继续往下说。厅内一阵安静，沈红绫上前握住李清灵手，看着冯宽问：

“柳姑娘她……现在怎么样？”

“她暂时没事。”

李清灵灰暗的眼眸中，当即多出来一抹光亮，“我姐，她现在哪里？”

“在城北，我的一个好朋友在照看她。”

冯宽轻轻拍了拍她手背，“不过……她现在也很危险，这是另外的一个坏消息！”

李清灵一把捏碎茶杯，激动得站起身来，“到底是谁要害她们？”

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，冯宽缓了一阵，“灵儿妹妹，你先坐下。”

“我不坐！冯二哥你快说啊！”

“这里……”

冯宽咬了咬牙，看了看四周，“怕隔墙有耳，咱们找个安静地方！”

“去地窖！”

李清灵拉着冯宽往前去，沈红绫犹豫一下，也跟了过去。

重新回到刚才的房间，关紧门窗，原本以为会更加闷热，可等下到地窖，竟是比外面还要清爽。

三人坐下，心内稍定，冯宽看了看沈红绫，又看了看李清灵，一会认真叙道：

“灵儿妹妹，你应该还记得，之前住我那里，被人掳走的事吧？”

“嗯，要不是……”

现在想来，李清灵也不禁后怕。

“抱歉！可能就是因为我的原因，我也是不久前，才想明白这个问题的。”

所幸地窖光线昏暗，冯宽都不敢看她。

“我之前与丐帮那些人交恶，很可能连累了你……然后这次，清姝，以及她母亲的事，我基本也能确定，就是丐帮所为……

我本想去报官，或者自己去找丐帮要个说法的，可是……”

“冯二哥，这不能怪你，我来京城这么久，也多少打听到了一些消息。

我爹，就是冤死的。即便是丐帮下的手，肯定也是受人指使！”

不等他继续说，李清灵摇头道：

“现在……我姐还有姨娘都已经这样了，他们还不放过！可能下一个，就会轮到我。

无论如何，不能再坐以待毙，我要找到凶手以及幕后黑手，先替我爹……还有姨娘报仇雪恨，然后带我姐离开京城！”

说完，李清灵眸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，窖中光线虽暗，冯宽却看得清楚。

“李伯伯的事……我也觉得蹊跷，可是最后……听说他，毕竟还是认了罪……”

“那是被人逼的！”李清灵冷冷道。

冯宽身一震，忍不住就要跟她说出，那天在松鹤楼听到的话。

可脑中忽又闪过杨应彩的模样，看着眼前无风自动的烛光，当即傻住了。

沈红绫抿抿唇，忽而提议道：

“灵儿妹妹，冯大哥，不如……把柳姑娘接到这里来住？”

李清灵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，“我也很久没见她了，这里……怎么也比外面安全！”

“丐帮弟子众多，势力极大，一旦清姝重新出现，可能会比较危险。”

略略思忖，冯宽摇头反对，“还有……李伯母刚刚去世，清姝暂时还不知道这事。也不知道，她愿不愿意来这里。”

李清灵忽而恼道：“不就是一帮臭乞丐吗，有什么好怕的？”

冯宽定神观察了一会周围动静，压低声音，神色凝重道：

“原本，我也是这样认为的。可是不久前，我又听说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人。”

“谁？”李清灵眉头一皱。

冯宽深吸一口气，刚准备说，沈红绫却抢先一步，脱口而出：

“鬼王……”

烛火不再晃动，屋内彻底安静下来，变得亮堂了不少。

见他二人沉默不语，李清灵忽然感到绝望，“这么说，我永远……都报不了仇？”

沈红绫想了想，转而又说：“我娘说，到了京城，别管地下事，地上皇帝……”

“地下鬼王。”

冯宽木然地接过话，“之前听林捕头他们说过，京城虽说一直太平，可每年都会有上千人消失。

其中……更是以年轻姑娘为主，这还是在官府报了案、有记录的。

对于这个，我本来没什么感觉……直到上次灵儿妹妹你……还有一次，我甚至还亲眼见到过。”

再次联想到之前的可怕后果，李清灵打了个冷颤。

于心不忍，沈红绫闭上了双眼。

停止往下说，冯宽做了个深呼吸，一会苦笑道：

“按照这个说法，这什么鬼王……既然如此神通广大，手眼通天。想必，应该也不至于和我们这些小人物过不去吧……

想想……反正我现在有钱，看看能不能找人打点，让他们放过咱们。我觉得，我们……暂时最好不要和他们纠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