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过长时间和藏天、叶轻雪不断地对峙、试探、博弈、纠缠，各自妥协，艰难达成了统一。

僵持解除后，司马沉沉重新获得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。

尽管，这只是暂时的！

三个月后，他必须重新回到玉京山顶，借三魂之力渡过大天劫，最后一起飞升至灵界。

“如果三个月后，我忽然反悔呢？”

在藏天隐去自己身影，魂镜青光渐息之前，司马沉沉忍不住地问。

“反悔就反悔呗，我又不能拿你怎么样。无非还是和之前一样，大家继续僵持下去而已，我有的是时间，无所谓。”

藏天轻描淡写的回答，并没有完全消除掉司马沉沉心中的顾虑。

经过一段时间的感应练习后，他刚刚感觉能掌控住自己的身体，突如其来的一场幻白烈火，让他整个身体彻底又瘫痪下来。

好在大火并未持续多久，最后只是在司马沉沉的脑袋上留下了些许痕迹。

在这之后，他的身体开始快速恢复。

一切似乎都在变得更好的时候，司马沉沉万万没想到，在自己即将能说话、身体能活动的前一刻，在距离他如此之近的位置，吕秀菊竟然决绝地离开了人世……

尽管身子被积压在冰山之下，刚才的整个过程，司马沉沉都感知得清清楚楚。

所有人的话，他也听得明明白白。

奈何……还是迟了一步。

好在，让他更加绝望的事，终究没有发生。

待水雾消散，看清台上的吕秀兰、凌天天二人，确定她们安然无恙后，司马沉沉暗舒一口气。

随后挥了挥手，朝着她们一脸歉意、真诚无比地说道：

“对不起，我来晚了！”

正午的阳光照射下来，水雾缭绕间，司马沉沉那健硕如山、温润如玉的身体上，散发出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淡淡紫金光芒。

那一刻，所有人都觉得，眼前的这个男人，就是他们心目当中当之无愧的“天神”。

他随后的那句话，将所有人飘飞迷乱的思绪，又重新拉回到了各自的灵魂深处。

雾气消失，众人再看过去，又觉得眼前人熟悉且亲切，仿佛长大归来的邻家男孩一样。

“沉哥……”

“子虚公子！”

“圣君大人！天冷，您……您先将就穿一下！”

在众人或呆若木鸡、或静静欣赏的时候，白离抢先一步过去，将自己的外袍递给了司马沉沉。

“呃……哦！谢谢谢谢！”

忽然发现自己还光着身子，司马沉沉慌忙接过披上，冲白离投去感激的笑容，让他感动得差点哭了出来。

“圣君大人……您对我有救命之恩，区区一件衣裳而已……老夫……我只愿大人福寿无疆，佑天下百姓安康！”

说完，白离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，将众人纯粹且美好的想象瞬间击碎。

与此同时，也将众人对于之前发生的恐怖记忆，又彻底唤醒。

司马沉沉愣了一下，正要解释，围观百姓忽争先恐后地跟着跪了下来：

“愿大人福寿无疆，佑天下百姓安康！”

“愿大人福寿无疆，佑天下百姓安康！”

过往惨痛记忆中相似的场景再现，司马沉沉眉头微皱，随后一挥手，将所有人的声音隔绝在凌霄台外。

随后不管不顾地飞身上到高台，仔细检查吕秀菊的尸体后，失魂落魄地望着吕秀兰，说道：

“秀兰妹妹，何至于此……何至于此啊！”

吕秀兰没回答，过来推开司马沉沉，脱去自己外袍，将吕秀菊尸体掩上，背对着他问：

“刚才……是你出手救了我，对么？”

司马沉沉点点头，又看向不远处，手上正托着一团蓝色火焰、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的凌天天，轻叹一声：

“之前发生的事，我通过叶轻雪，还有藏天，已经知晓一部分。现在他们……都暂时消失了。”

“你做了这么多坏事，杀了这么多人，我凭什么相信你！去死吧！”

说话间，凌天天幻化出自己的本命剑，一手持剑、一手托着蓝炎精灵，直取司马沉沉脑袋胸口。

“天天，在妖灵山的时候……我喜欢过……”

话没说完，司马沉沉胸口一痛，后退两步，蓝色火焰将他刚刚披上的外袍瞬间吞噬干净，随后……悄然熄灭。

恍惚间，一具带着淡淡香味的大红衣袍盖在自己身上。司马沉沉定神看去，只见凌天天已然半跪在吕秀菊身前，和吕秀兰抱在一起，痛哭不止。

过了好一会，两人用剩下的半块蓝炎精灵，将吕秀菊的尸身处理干净。

吕秀兰转过身来，泪中带笑地问：

“沉哥哥，你……曾经也喜欢过我吗？”

司马沉沉眼眶湿润，不住点头。

“当然！在剑灵宗的那个时候……”

“臭男人！我又不喜欢你，你喜欢我有什么用？”

吕秀兰碎碎骂完，随后转身又抱着凌天天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
凌天天低声安慰半天，见司马沉沉傻傻地站在原地，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，心内一软，嘴上却依旧没好气道：

“没心没肺的臭小子！别干巴巴杵在那里，像之前一样，装石头雕像不好吗？下面这么多人还眼巴巴地望着你呢，我尊贵神圣的圣君大人！”

司马沉沉苦涩一笑，深呼吸，大手一挥解除掉声音隔离，走到凌霄台边缘，朝下拱手抱拳：

“各位父老乡亲，都起来吧，你们所谓的圣君大人——藏天，以后将不会再出现在凡尘。

我是司马沉沉，大家也可以叫我冯子虚。

藏天此前犯下的诸多恶行，我能力有限，不能帮大家都讨回公道。但是我觉得，这也是咱们所有人……以后努力生活的方向。

只有努力修行，飞升灵界，大家才能够有机会找他报仇雪恨，诸位，都要加油啊！！”

台下一时安静无比，没人起来，也没人回应他的话。

司马沉沉感觉有些尴尬，冷风吹来，忙缩了缩脖子，将身上的衣袍裹紧了些。

好在这时候，依旧还站着的少数人当中，有人发出了打破沉寂的声音：

“子虚公子说得对，大家先起来吧，别在这里冻伤身体！”

“只要大家继续跪着，咱们心里的那个天煞魔君，就永远不会消失！”

“那会藏天在台上横行霸道、滥杀无辜的时候，咱们都只是站着围观。这会藏天都不在了，咱们还有什么好怕的？”

听到这，不少人开始**了，可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，宁愿继续忍受着寒冷疼痛，也不愿当第一个起身的人。

又是一阵令人揪心、绝望的安静后，白离忽然大笑三声，率先起身，朝着司马沉沉躬身行礼：

“藏天已死，神主降世！神主煌煌之言、恳切之心，吾等感激不尽，大幸之至啊！”

话音刚落，所有人争先恐后地站起身来，同样躬身行礼：

“神主降世，大幸之至！”

“神主降世，大幸之至！！”

“神主降世，大幸之至！！！”

一遍、两遍、三遍……

司马沉沉没有反应，百姓的情绪愈发高涨，他们将这么多天来积压在心中的所有情绪，都一并释放了出来。

所有人都拥挤在一起，朝着高台不断地靠近，有人哭着喊，有人笑着喊，有人振臂高呼，有人声嘶力竭。

高台上的凌天天二人，也被下面这近乎疯狂的场面吓傻了。

看着跟前的这个男人，她们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提醒，更不知道该如何去提醒。

“咳咳……”

司马沉沉清了清嗓子，干笑一声说：

“那啥……我有点累。大家该干嘛干嘛去，都散了吧！”

声音不大，可从司马沉沉嘴里传出去后，马上便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
“多谢神主，愿神主福寿无疆，佑天下百姓安康！”

这一次白离没抢到先，率先说出这话的，是此前一大群的天圣庙众。

随后百姓们纷纷跟进附和，又跟着学用他们更加标准神圣的拜别礼仪，向司马沉沉道别。

最后在这帮人专业的引导下，开始自然且有序地转身散退。

冯小乙一脸震惊地看了一会，咬牙飞身到高台上，一脸愤恨地质问道：

“你……真的是子虚公子吗？”

“是，也不是。”

望着如蚂蚁般退散的人群，司马沉沉茫然道，“小乙同学，放心吧，无论我是谁，最多三个月，我就会离开凡尘，之后……永远都不回来了。”

“啊？？”

冯小乙语塞，忽然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，可又觉得，好像什么都没弄明白。

同样的话传到不远处的天天、吕秀兰二人那里，两人如遭雷击一样定在了原地，眼眸当中只剩下了司马沉沉的身形，最后又渐渐幻变成光影、黑暗……

“别打扰神主清静，咱们也该散啦！”

白离飞身上来，冲司马沉沉会心一笑，在冯小乙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，随后带着他一同下了凌霄台，与凌武等人汇合，笑道：

“天下终于太平，我准备回拐子巷继续钓鱼，顺便……把我那三清门重新收拾出来。

你们呢，有什么打算？”

冯小乙欲言又止，其他人不说话，都一脸不理解地看着他。

白离耸了耸肩，开始高声唱道：

“世人都晓神仙好，唯有功名忘不了。

古今将相在何方，荒冢一堆草没了。

世人都晓神仙好，只有金银忘不了。

终朝只恨聚无多，及到多时眼闭了。

……”

唱着唱着，白离跟着即将散去的百姓，沿东街往拐子巷去。

“好！唱的好！”

司马沉沉拍手称快，被清醒过来的吕秀兰一脚重重踢在屁股上。

“好个屁啊好！好不容易活过来，怎么就只有三个月了？今天不说清楚，我跟你没完！”

在高台边缘稍微扑腾挣扎一番，司马沉沉最后选择自由落地，身体重重落在地上，他的脸上却露出了堪比头顶太阳的温暖笑容。

吕秀兰走到边缘一看，也差点笑出声来。

“天天姐，快，你快过来看看他！”

“没心没肺的臭小子，这时候了还笑！有什么好看的！”

凌天天轻哼一声，见不远处躺着他那根熟悉的烧火棍，便顺手捡上，准备过去教训他一番。